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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6)(2 / 2)


  楚路画的可不是什么猛虎下山,而是一则寓言故事狐假虎威。

  哄三岁小孩用的睡前故事,这会儿用来哄哄这位年近三十的三当家,好似也一样通用。

  只可惜这位老三来的比楚路预料得早些,他这画还没画完。

  又因为刚才那突如其来的推搡,整张画被带到了地上,蹭了满纸的土泥不说,还带了些溅出去的斑驳墨迹,于是那只本该威风凛凛的猛虎,这会儿竟显得有几分可怜了。

  楚路抵着墙壁手指习惯性地敲了几下,琢磨着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慢吞吞地开口,三当家不妨回去看看,刘先生此刻在作甚。

  老三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霎时一变,也不顾还靠在墙角的楚路,如来时一样风风火火地走了。

  这可真是个急性子。

  楚路没什么意义地在心底感慨了一句。

  他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肩膀。尖锐的刺痛从神经末梢传来,显然刚才那下子磕得不轻。

  虽然确实有点不适,但他还是拒绝了系统要不要屏蔽痛觉的提议。

  实际上,大多数情况下,楚路都不会同意这个选项,因为容易死得不明不白,特别是对于任务内容就是招人恨的反派而言。

  旁边一阵窸窸窣窣的细响,楚路循着动静略微抬了下头,就看见这房间里唯一一个和他(外表)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蹲到了那幅画跟前。

  少年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一方干净的巾帕,一根一根、仔细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然后才极小心地把画捻起,待画完全展开后,却僵在原地。

  少年看着上面已经根本无法处理的污痕,露出一副被雷劈了一样的绝望表情。

  楚路猜这大概个热爱艺术的年轻人。

  他正这么想着,少年突然转过头来。

  视线和楚路对上,对方很是迟疑了一下,但是到底被心底强烈的欲望驱使,克服了那细微的恐惧。

  他小心捻着那幅画,向楚路方向磨蹭过来。

  这位兄台

  您老、啊、不是,您能把这幅画作重画一遍吗?

  楚路刚想摇头,却听少年以一种强忍激动的语气,压低声音道:兄台若是能重新画完,我能把这画卖出十两黄金的高价

  少年平复了激动的呼吸,但眼睛几乎要黏在楚路身上,还晶晶然地发着亮。

  就好像在看什么金矿。

  到时候、咱们五五分账!

  第34章 权佞04

  楚路的久久沉默, 让少年以为他对这个分成还不满意。

  柴诸只沉吟了半个呼吸不到,就立刻改口,四六、四六, 你六我四。

  见楚路依旧沉默,他这次咬了咬牙, 终于露出点肉痛的表情, 三七也行,但是你得保证,你以后卖的画,必须挂在我柴家名下。

  柴这个姓氏让楚路多看了他一眼,没从相貌上找出什么痕迹,却对上一双巴巴看来的狗狗眼。

  楚路:

  他终于没再沉默, 开口拒绝道:我很少作画。

  柴诸眼睛一亮, 脱口而出,那不是更好?

  物以稀为贵, 少好啊、越少越容易卖出高价。

  楚路淡淡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柴诸总算从情绪上头的境地冷静下来,意识到对方这话是拒绝。

  虽然说得委婉, 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余地。

  柴诸很是消沉了会儿。

  过了一阵儿,又小心翼翼把那张画捧到楚路跟前,那起码把手里这张重新画了。

  楚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于是柴诸懂了。

  还是拒绝。

  柴诸沮丧地在旁边蹲了一会儿,听着外面嘶喊声,倒也没跟之前那样小鹌鹑似的缩在角落里, 反倒是一副不怎么在意的模样。

  楚路看了他一眼, 没多说什么。

  要真是他想的那个柴, 对方这表现才正常。

  *

  外面兵刃交接声越来越明显,被关在屋子里的人都忍不住带着恐惧窃窃私语起来。

  楚路却仍旧不动如山地坐在刚才滑落的墙角。

  柴诸没忍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

  他其实从这人一进来就好奇了,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没一开始就上前搭话。

  他本来想着这一屋里面就他们两个年纪相当,早晚都能混熟,却没想对方压根儿就不走寻常路。

  被教训的长脸男人那事儿之后,屋里的人就更躲着他了。

  这泾渭分明的,柴诸就更不好过去了。

  但是实际上,对于楚路的做法,柴诸只恨不得拍着巴掌叫句好。

  牛头马面在惠州一带恶名昭彰,说是做生意的,其实也跟土匪差不多,称得上一句鬼见愁了。这会儿马面自个儿落到山匪手里,也算是天道好轮回。

  柴诸偷偷瞄了好一会儿,见对方依旧毫无动静。

  他没忍住,又期期艾艾地凑到楚路跟前,压低声音小声问:现在寨里这乱子真是你干的?

  楚路偏头看了他一眼,少年人脸庞还带点圆润,明明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偏偏目光明亮。好像这会儿不是被土匪抓起来,而是在哪儿和同伴滚了一身泥,最大的忧虑也就是到家之后被长辈教训一顿。

  不得不说,在一群战战兢兢的中年人衬托下,少年这模样还挺讨喜的。

  楚路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我可没出去过。

  柴诸听后却忍不住往下撇嘴,他都这么真诚了,这人说话还这么给人下套。

  没出去过也不意味没干。

  这叫什么?

  挑拨离间?暗中作梗?

  哦哦、不对,他们才是一边的。

  该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柴诸越看越觉得旁边这人不是一般人。

  他到底是被自己姨母带在身边走南闯北过的,虽然还远没到能独挑大梁的时候,但于识人之道上也有一套自己的本领。

  他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可不是什么富商家的孩子。

  应该是官宦人家出身,还不是普通的官宦。

  他琢磨了几个姓氏:姓王姓萧还是姓谢?反正就脱不开这几家。

  要不是年纪对不上,他都要以为眼前这个人是那位名动一时的萧家子萧奉珪了。

  其实这些山匪对挑人质也很有一手,平民榨不出什么油水来,不值当浪费粮食养着,就连去打劫他们都嫌浪费人手,而官宦人家他们也不敢正面对上,怕一个不慎引得朝廷来围剿。

  于是倒霉的只能是来往诸州家中略有些薄财的走商。

  幸而这些山匪也有道义在,只要缴足了赎身费、过路费,将他们的标识露出来,下次便能顺顺当当地通过,绝无阻拦。

  柴家作为大衍有名的巨贾,行走九州四海、自然早就打通了黑道白道的关系。

  只是柴诸这次去京城,却不是顶着柴家的名头,也没有押运什么货物,就带了一个老仆,轻车简从,本不想引人注意,但没想到就这也能被劫。

  柴家自然不差这点赎金的,但柴诸可不敢赌,对方把柴家的继承人握到手里,是选坚持道义,还是拼着名声不要了、敲一竹杠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