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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枝第2节(2 / 2)


  云层遮住阳光,山间忽暗。

  客运站在佛山脚下,夏初是寿塔寺香火鼎盛的季节,虽然非双休,但香客也不少。

  一旁的旅游大巴进进出出,中年旅游队络绎不绝,导游呲呲带响的小蜜蜂别在腰间,鲜艳的小旗子挥着,招呼游客集中。

  眼前人来人往。

  孟听枝给室友回了一句“到医院了”,走向售票窗口,翻出学生证,不一会儿,窗口给了她一张半价票,问她要不要坐缆车,缆车票也可以半折。

  “谢谢,不用了。”

  孟听枝收起证件和票,她猜徐格一头热的性子,加上他水逆两个月,一定会诚心步行上山。

  山脚立了青碑,上头写了这样一段话:

  世人有十缠、九十八结并称世间一百零八种烦恼,寿塔寺一百零八阶红台,是“百八烦恼”的大千化身,诚心拜往,一步一结一解,便可烦恼尽除。

  孟听枝身体一直素质不好,八百米连续三年冲不进女大学生及格线。

  大抵是佛祖知她心不诚,等她好不容易爬上来,旁边一队素质感人的中老年旅游团就替佛祖教训了她的心怀鬼胎。

  孟听枝崴了脚。

  撞人的大妈半点抱歉没有,边走还边回头瞪她,像是怪她挡路。

  她咽下这口郁闷气,心里退堂鼓敲得震耳欲聋,脚踝也是真疼,一步一步挪跳着,坐上旁边的石凳。

  “嘶——”

  脚踝一活动,就传来密密匝匝似针扎的疼。

  已经好多年不干这样的傻事了,来佛祖眼皮子底下求一场艳遇。

  孟听枝苦笑着叹气,看着自己的脚踝,心里想着如果是真的扭伤了脚,她要怎么解释她胃炎去医院看病,却跛着腿回来?

  说不巧医院发生医患矛盾,她被误伤,有人信吗?

  徐格一行人在山上晃悠,东殿西庙都拜了个遍,也不知道灵不灵。

  他这么说着,身旁有人笑着打趣:“要不徐少您再掏俩子儿给菩萨镀个金身,没准就能开个vip把水逆给解了。”

  “我费那钱——”

  徐格拖着不屑的音,转睛扫到树底下揉眼睛的孟听枝,手往那儿一指,嘿嘿一乐,“那是怎么了?”

  程濯就是这么看见孟听枝的。

  他对她还有印象。

  一来是画展过去没几天,二来是她的马尾让他印象很深——那天讲解,她全程用这个后脑勺对着他。

  都走出去半截了,鬼使神差,程濯回了头。

  她坐在石凳上,弯腰按着脚踝,马尾碎发在纤白脖颈间一绺绺滑落,树荫里散落的光斑随风颤动,碎金似的撒在那片白皙肌肤上。

  似脂玉。

  那位推荐徐格来寿塔寺的女网红第一个发现程濯走向树下。

  她伸手指戳了戳还在跟人侃大山的徐格,目光朝程濯位置瞥了瞥。

  “程公子这是?”

  徐格也纳闷,程濯的怜香惜玉远到不了这个份上。

  他这人说话皮惯了,在阳光下抻了抻眼睑,张嘴就扯:“见色起意吧。”

  “脚怎么了?”

  孟听枝抬头,跌进一双潭影幽深的瞳底。

  远山间霎时传来一道沉沉的撞钟声。

  咚地一声,将无数往事击碎,吉光片羽都浮在空谷里绵延不绝地回响。

  她听见自己游离虚软的声线回答:“扭,扭了。”

  他闻声蹲下身。

  那片兜头而下的阴影随之消失,变成他指间点状的温热,以握她脚踝的方式,再次攫取住她全部的心跳。

  “问题不大。”

  程濯手法专业地扭了扭她的踝骨,起身望四周说,“抹两天药油就能好,你朋友呢?”

  “没朋友,我一个人来的。”

  “一个人?”

  程濯眉梢微挑,觉得有趣,似乎神和鬼都叫人敬与畏,少见单刀赴会。

  他重复一句:“一个人来拜佛?”

  孟听枝仰头看着他,点点头,眸光灼灼。

  似,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