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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白昙(1 / 2)

第六十章:白昙

河滩边的草地仍旧枯黄,昨夜微雪,晨起一地薄霜。

独角兽疾驰而过激起冰冷的水花,夹道两旁高大的乔木像是戍守秘境的卫士,刺入灰白天空的、是冬日里宛若铁棘的黑色枝条,它们狰狞延伸,而后交织在一起。

鬓边的白发多少有些被晨露沾湿了,洛欧斐却无暇顾及,随血统而来的是远超常人的体能和精神力,但是在一昼夜的空间转跳和疾行之后,神智多少也被疲惫沾染,这样的状态下面对楠焱轶有多少胜算?他并不清楚。封印之杖里贮存着三任至尊的力量和记忆,而每一任至尊的诞生和成长之后,同样少不了德兰的身影,十五年下来他对德兰的了解,恐怕也只是仅次于那十二王族了吧。

而且楠焱并非他的主场,虽说楠焱承袭极东领土的时间远远短于达伊洛承袭西恩特,但这并不代表楠焱的手段会少于达伊洛。

面前的空气里流淌着非比寻常的寒意,随着二人强大的魔力波动甚至泛起了宛如实质的涟漪「极东之壁」,楠焱的罪恶。这堵透明的强是以德兰的力量堆砌而起,且不说楠焱家族并没有操纵它接受和拒绝的方法,就算真的能够强行闭合,这世上也唯有他不会被拒绝。

就在触及它的前一个瞬间,他听见一声算不得响亮的口哨,一直在面前飞舞的青鸾双翼一振便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他下意识地往身侧树林看去,还未及探查,面前的景物便纷纷模糊化成了游丝。

独角兽仍在奔驰,在这一切都融化了的空间里,似乎只有它们的意识无比清晰。

陌生的气息开始渗入这个空间,短暂的迷蒙过后意识清晰,一同清晰起来的还有凌然的杀意。独角兽踏着刺骨的溪水奔过开满了奇异红色花朵的河滩,最终停在了那轩榭重叠,楼阁高束的建筑群落之前,七千年来的历次翻修扩建、增长的人数都使这般群落早已达到一个城郭的规模,他上一次来到这里是二十年前,那时庄重而深密的楠焱在如今看来,只剩下了令人心悸的悲哀和敌意。

佩瑞恩侧眸看着他带着些许的不忍闭上眼睛,他深知极东于他早就已经是一个伤疤一样的地方,不愿触碰不愿提及,身为伊格特兰德的自己与楠焱也并无多少交集,但同样想起某个名字某张姣好的面容和悲哀脆弱的笑意,这里就立刻变得如同魔窟一般面目可憎起来。

楠焱这个名字背后有着令人敬仰的荣耀,这份荣耀也为数不清的族人带来了无法破除的绝望和悲意。

就在他们默然的片刻,轻微的破风声响起,无数道黑影宛若风一般无声逼近,指尖铮亮的刀刃闪着微冷的蓝光,那是淬毒的痕迹。洛欧斐单手撑在独角兽背上一个翻身落地,不知从何而来的堇青色翎蝶宛若庭中碎花随风而起,黑衣的暗侍们警惕结阵,指尖魔光闪烁。

“你不要出手,”洛欧斐望着面前的暗侍们吩咐佩瑞恩,“你并不能代表伊格特兰德与楠焱为敌。”

佩瑞恩没有争辩,洛欧斐轻舞的白发下淡漠的语言,对于臣子而言,王的命令是绝对的。

这些想必就是楠焱轶的暗侍了,洛欧斐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未猜错,没有一个楠焱家族的族人,这些人都是寞翎家族的,那可悲的约定,他们永远都只能用来在楠焱对外冲突时充作炮灰。

他对炮灰是不会有什么怜惜之情的,从来也不将会。

东侧祠堂一角,白衣的楠焱璎珞立在房檐之上身轻如燕,这等距离和阵仗他并不难辨认来人是谁,吐息间楠焱珞也翻身上房,却一直不肯看黑衣包围之下那一抹耀目的白色。

朗和寞翎晨的身手自是不及上头的两位大姐头,只能站在露台上巴望着,寞翎晨的目光自那些黑衣人的面上扫过,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也许是渴求力量的代价吧,他们自愿被役使。

洛欧斐抿唇,指尖轻捋白发,看都没看那些挡道的暗侍,径直向前走去。他所及之处人墙无声地崩溃了,白衣飘摇间已然踏入楠焱家族的大院。

“呃?”暗侍们愕然,他们竟被如此轻易地无视了,面面相觑间赫然发现所有人的心脏处,雪白的昙花正徐徐绽放,娇美若莲。

时间并不容许他们多想,白色花瓣全盛之时,庭外只有盛开在一片浓郁血腥中的白色芳华。

寞翎晨强行抑制住腹中的翻腾感,颤抖着退了两步,不可否认那昙花非常美,带着洁白而浓郁的芬芳,但无论如何当他看着那些自己曾些许熟悉的的面庞在一片素白中融化成模糊不堪的血浆,都无法抑制一种恐惧和厌恨。

传说中的上代院长,强悍如斯,无根的花朵在他手中竟是如此绝美的刀剑。

屋顶上的楠焱璎珞眉头轻皱,拉了刚爬上来的楠焱娉婷一把。这位楠焱家族的夫人看见那片模糊的猩红也没什么感想。

“那是佩瑞恩给他特调的花毒。”珞的声音微冷,“那些昙花是没有根的,却能随他意识所及,遍地盛放。”

“能达到这个地步恐怕需要超出正常医用的量十年以上,他的身体恐怕也处在一个临界,不然以他的性格,应该会做的干净点。”面纱之下楠焱娉婷恹恹地道,血腥味顺风而来,令她有些不适。

“重要的人不在了,他还需要做干净给谁看呢?”璎珞淡淡地道。

庭中寂然,空旷到有些不正常。

洛欧斐并未停下来理会,他踏过遍地落花前行,不急不缓。

细碎的破风声接二连三,斑斓的光芒被加持在箭矢之上追逐着他的衣摆,就像群鸟追随着凤凰,他甚至并未因此减慢速度,无形的风在他周身游走,他却只是在掌心慢慢地揉碎一朵新开的昙花,雪白的花瓣顺风飞散一地,在他穿过整个前庭时,与轻盈的花瓣一同落地的,还有暗侍们沉重的身体。

房檐上,门廊下,立柱后,周边三层的古楼层层被死亡洗涮,雪和血叠加。自始至终他的眼眸都未现丝毫波动,与其说那是一种对生命的轻贱,更不如说那是对于死亡的漠视。

片刻后他站在明雪斋的庭前,一棵歪脖樱树肆意生长,花瓣零落如雨,万分梦幻。

他没有数这一路杀死了多少人,白昙如线一路延伸,像是新雪。

他看着被漆成朱红色的木门轻轻开启,长杖点地。

那是难以形容的华服,却只有素白为色,暗红的火焰徽饰盘踞在领口袖口力量与权威并存,楠焱。

楠焱轶饶有兴致地打量这个安然倚在树边的男人,白发及膝,和十多年前没什么改变,仍旧是那块泛着苍老古意的堇青石束着发梢,白色长衣随风飘摇,他看不清他的脸,却仍旧能够感受到那年华积淀所带来的沉稳,是的,他已经不年轻了,大概。想到这里,他的唇角就不免挑起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