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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心牢(1 / 2)

第九十二章:心牢

风息渐远。

初春里柔和的气息已经填满了这片土地,消亡后的再现,毁灭后的新生,年华里生生不息的咒语,徘徊此地。

旧年未落的叶芽在挡下阳光形成阴翳,斑驳而闪烁着令人想起黎明时昏漠却又异常明亮着的星空。它们从容地将光辉洒向某人的瞳孔,微暖的金色游离其中,像是藉此映出了整个夜空。

洛欧斐达伊洛安静地坐在床边,从他的角度往窗外看去恰好是一棵并未完全恢复生机的树。某根低矮的枝桠上绑着一条飘飘扬扬的缎带,似乎是经年之后褪了色彩,令人不禁疑心为什么如此长久的时光里没有脏污朽烂。而洛欧斐似乎只是专心地看着那根在高空的风里战栗摇摆的缎带,白到耀眼的发丝还未束起,从他的肩背倾洒下来,一直铺到了床的另一头。德兰的王剑此刻正以一把古朴厚重的银梳形态和堇青石一起搁在床头,一同闪烁着或圆润或晶莹的光芒。

他房间的门并未关严,穿着黑色长风衣的执事巴洛森依达法拉端着早茶几经犹豫,想要敲门的手抬起又放下来。巴洛森依达法拉照料着这个安静过头的家庭已是第三代,虽然年岁上并不显得如何苍老,但眼中沧桑的隐忧确不会欺骗任何人。那个无声坐在窗前的男人身上永远有一种易碎的强大,他可以用不输任何人的凌厉迎战,但每每安静下来的无声却让人觉得他轻如白羽浮尘,风吹即逝。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一只苍白的手接过了托盘,手的主人无声向他点了点头,执事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弯身行礼,随之退出了房间。

凯瑟琳达伊洛轻轻推开兄长的房门,因为假期的缘故并没有像是在学院那样穿着世家的袍服,只是穿着一件看上去很柔软的白色长裙,层叠的边褶柔软地堆在一起,缀满花边的袖口也透着一种淑雅的柔和。鬓边别着两枚白蔷薇的饰物,将一头柔软如晚樱的发丝梳理规整,卷曲的发丝不做束缚地垂至腰际,十分显眼的却是从发丝末端蔓延而上的黑紫色,蜿蜒如细蛇。

洛欧斐就那样坐在阳光里,任凭自己被镀上一层浅金的光辉。

凯瑟琳知道他察觉得到,不要说是星邸,就是整个西恩特的风息幻景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如果他真的不想做出回应的话,强迫他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她放下托盘,转而拿起银梳,那上面传来的细微的烧灼令她的手不禁有些颤抖。那大概是蚀化的影响,虽然名义上还是德兰的长公主,但从根本上她已经被这个古老的家族所拒绝,因为那已经无法净化的力量正流转于血统,终会一点点将她的一切侵蚀殆尽。

指尖已经略微泛红,她咬了咬牙努力制止自己的指尖颤抖,左手挽起洛欧斐白色的长发,一点一点,轻柔地梳理。

母亲早逝,童年的记忆绝大部分是和哥哥一起。只是自己记事的时候哥哥就已经是一副大人的模样,是当世最年轻的一阶魔法师。他不是很喜欢和家人以外的人交流,面上总是不自觉地挂着落寞的笑容,并不是为了某人某事而感伤,只是单纯地有些迷茫而已。

与大多数有兄弟姐妹的世家孩子们不同的一点是,她并没有在哥哥的阴影下成长,因为没有人会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比较,就算是父亲也不会。所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哥哥和其他人,是不同的,那些别人终生难以触及的东西对他而言轻而易举,完全不值一提。

因为他是被选中的。

初代十二世家的族长同拉拉尔及其第二任至尊的伴侣一行共十四人在幻森的残骸上战胜了「吞噬」,结下了最初的十二禁制,以这个魔法阵为基础在其上建立了星空学院。承袭着最后的古老血统的拉拉尔德兰与当时的依达法拉的族长结为夫妻,自此拥有着德兰血统的依达法拉们从原有的家族分裂出来,为了更好地保护这唯有的血统,拉拉尔给分裂出来的他们冠上了达伊洛的姓氏,而真正的愈之世家则悄然隐匿,渐渐便无人再记得这一支稀薄血脉的存在。

德兰的传承也是严苛的,拉拉尔德兰一共有五个子女,最终却只有一个留下来成为真正的“达伊洛”。拉拉尔用德兰的魔法将那些无力承担德兰之名的孩子们的血统集中在最优秀的孩子身上,并在那孩子身上埋下一个隐秘的咒缚与幻森相维系着的达伊洛会异常敏感于这个世界即将到来的风波,会在危机德兰统治的危险到来之前孕育出新的“王”,也许不能与纯血王朝的时代相比,但也是绝对凌驾在十二王族之上的水平。

而洛欧斐达伊洛正是这样的存在,同样可以称之为是德兰家族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所谓的“超一阶”正是形容这种不适用于人类法则的他们。与真正的德兰之王尚有距离,却远远地超出人类的水平。

他们是“兵器”,是“王权”,是“象征”。他们的存在强硬地维护着德兰至今仍不可撼动的地位。直接传承自古老领地的记忆教导他们用另一种方式理解力量,却在同时强迫他们放弃了很多东西,比如感情。

凯瑟琳专心地摆弄着他白色的长发,洛欧斐轻轻合上眼睛,只让阳光在长睫上流转而逝。

没有人知道拉拉尔德兰是怎样对自己的五个孩子使用这样近乎是疯狂的魔法,被选中的固然获得了超越母亲的强大力量,却在同时失去了心,被遗弃的带着一丝丝被封印的、及其浅薄的血脉编入依达法拉家族,他们可被称为弃子,却也幸运地过上了某个人再也无法回归的正常生活。

据说德兰掌握着流转入依达法拉的封印,他们至今拥有将那无数稀薄血脉聚集在一起的力量,所以依达法拉才是达伊洛的姻亲家族,世代结缔婚约,绝对强化着血统。

拉拉尔不是疯子,但世上已经再不会有人知道她的理由,这位星空学院的初代院长拥有千年之久的漫长生命,在某一天连带着气息灵魂和躯体完全消失,人们只能确定她的死亡,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身体。

这只是围绕着德兰的无数个悬而未解的秘密中微不足道的一个。

凯瑟琳没有按照寻常的样子只是简单地将发梢束起,而是从他的两鬓各挽起一部分用堇青石稍作固定,的确比原有的样子不易于行动,却更具观赏性,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用这种方式请求哥哥不要再远行,权当是自己的任性吧。

指尖的痛楚让她略感麻木,但她还是坚持着将鬓发剩余的一部分理顺到他的胸前。然后洛欧斐伸出手来,从她的手中将烧灼着的银梳摘去丢到一边,轻触着她泛红的指尖,召唤出一丝堇青的微光。

就像小的时候自己不知怎么弄出的伤口,他只是会很淡然地将其抚平。因为自己一岁大的时候他就拿下了一阶,所以凯瑟琳也几乎没见过他用咒语。

“哥哥。”她开口,洛欧斐略微偏了偏头,没有回应。

她努力咽下哽在喉中的苦涩,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