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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梦远(2 / 2)

祭微微一愣,旋即不解,“为什么?不是说世家之间有良好的关系是很重要的吗?”67.356

寒烟似是一时语塞,却终了低低地道了一句。

“寒烟……不应多说,但这一句话,还请大小姐时刻记得。”言罢起身,也不容祭再多问几许,终究是被带离了尚显喧嚣的明雪斋。自斋后过坤华堂,再到怜樱阁已无长路,祭只回到阁中稍作梳洗,便见着楼间响动,芷如亦在楠焱怜身后,一道回来了。祭也不及令兰若通报,便往楼下去了。此间怜正在待着芷如为她拆解发髻,将鬓花簪钗一类收拾妥当,却在镜中反光里瞧见了祭,也不回头,只淡淡斥了一句。

“这么晚了也不休息做什么?这样跑过来,也没有些礼节规矩,早先就教你的东西,可是全忘干净了?”

祭无言着垂头施了一礼,咬着嘴唇也没什么声息,只看着芷如已将怜的簪钗鬓花拆了个干净,正持着一柄檀木的小梳子一点儿一点地为她梳着长发。怜半晌未听见声息,眉头终是蹙了蹙,问。

“怎么了?”

“我只是想问问母亲,”祭抬头,“我……应和其他世家的族人保持距离吗?”

此言一出,祭身后站着的兰若却是微惊,寒烟的话她亦是听得分明,却不想祭在这时闹起了小孩子脾气,硬要将这件事拿到明面上提及。正为怜顺发的芷如手下也不由得滞了滞,正要再梳时,怜却抬手制止了,她一手揽过自己长发挽在臂上,这才站起身来。

祭退一步,却不由得有些微惊异,便是她也几乎没有见过的,母亲的长发这样散落下来的样子,即使在臂上挽过一重,却仍是堪堪及地的长度,极为惊人。连带着阁中惯用的沉水香焚过后的气息,以及宴饮过后的些微酒气,醇厚却醉人。

“是谁跟你这样说?”她问着,祭垂一垂头,却终是没有说出寒烟的名字,有些是非曲直她多少懂得。

“罢了,你不说我也是知晓的,左右不过是殷如那边的人,剩下的谁还有胆子这样说。”见祭不语,怜终是叹了一声,摇一摇头,并不惊异。祭闻言重新抬起头来,似是等一个答案依稀未明。

“她总是担心的,”怜有些落寞地笑笑,“她比谁都愿着这个家族好――几乎到了偏执的程度。这样说也未必有错,只不见得是你想的那般,世家同世家之间,总归不是一个关系好便能解决一切的。譬如我族同拉比德,离得这样近,多少年了也没什么交情。”

祭不由得一怔,发觉确是如此,若提世家,拉比德的信息终归是少到可怜的。

祭正思索着,却见芷如前行几步到门外去了,却是一个庭前的侍女站在门边,附耳向芷如说了些什么,遥遥向怜行了一礼,便匆匆退走了。芷如回过身来低声向怜说了什么,怜微微顿了一下,似有些微笑意,却带疏离般。

“终归是要掌握一个度吧,”怜轻轻摇一摇头,“你同那位年岁也不相近,他又是――”她张了张嘴,没有说下去,“总归,只按常礼相待就足够了。”

祭点了点头,却总有个小声音在心底轻轻提醒着她,寒烟所言,绝不是这样简单的意思。

“今晚闹得这样晚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怜转身坐回妆台前,“燃上一卷安息香,终是有些用的。”

兰若知怜这样说话就是要令祭回去了,当下也只是上前将祭带走,祭最后行了一礼,便自房间中退了出去。她方歇下时便听得楼下又有人言,知是父亲回来,也未多想,只嗅着那一息淡泊的微香,沉入梦境。

许是多想了几遍今晚所学的咒语,又是梦境之王的章节,她睡得极快,梦里依稀风景。

她知道那个地方,从剑冢回来的时候,被那个人偶一般的诡异少女拉去的地方,这次却像是在半空里沉浮游荡一般,匆匆行过远地。

背对着星辰汇集之地,她以极快的速度匆匆掠过墨色的荒原,走兽的骨架如生前般在广袤的原野上奔驰,带起一串灰黑色的尘土,她看见鸟的白骨挥动着早已不存在的翅翼无声划过夜空,可她仍未停息。

她看见亮光,在远离星辰的彼方些微被薄霭笼罩的光亮,仿佛长夜褪尽,自灵魂游离之地重返人世一般,由心生就一点难却的愉悦。她觉得自己在下降,黑色的荒原上贫瘠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虽显枯色却仍柔软的些微低矮植物,其下的土地色泽也愈发浅淡了。

然后是水声,自四面方而来汇集在某处,她寻去,最终所见的是浅水汇集成一道浅浅的河川。祭踏着这一点无法觉出温凉的水前行,天光渐亮,雾气远远地绕在前方,那水渐渐漫过她的脚踝、小腿、膝盖,再到腰际。她却没有那种再往前可能会被淹没的危机感,只要往前就好了,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她,令她无法生出抗拒之心。

偶然间的垂头却让她狠狠吃了一惊,映在水中的自己却是完全不熟悉的模样,一头极为浅淡的金色直发,连带那陌生的、银色的眼睛。若不是轮廓里依稀还能寻见自己的模样,她早就认定那绝不是自己。

她再仔细堪堪,却见自己漫入水中的长发也已是那般浅淡的白金色,惊异之下她将发丝捞出,却又是熟悉的沉凝紫色,而且分毫不见濡湿的痕迹。

祭忽觉不妙,这里似乎有问题。

她转身,想要找到河岸离开,走了许久却发现自己无法近前,河川就如一道无形的屏障,无法回转。另一边的情境也是如此,而往来时的方向看,稀薄的雾气早已掩盖了来时的景象,她尝试往回走,却也没有河水变浅的迹象。

她不由得有些焦急,往前绝不可行,左右亦是徒劳,她只是闭着眼睛努力向来时的地方跋涉,即便并无成效也未放弃。她突兀地对梦境生了恐惧,似乎只要一到这里,就从未发生过任何好的事情。

“你不该在这里的。”

正当她几乎要落下泪来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一双手将她从水里捞出来,带着如此明晰却惊人的凉意。

她垂眸看着水中的倒影,尽管并不明晰。

一点耀目的素白在水中蔓延,仿佛鸟儿被晨露打湿的翅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