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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长夜

第二百四十九章:长夜

残月的辉光如水般漫过落地窗,无声地攀附于窗前深紫色的绉纱之上,带了一点冰冷的寒意,无言伸展。

一只翎蝶,呈着墨黑到无一丝殊色的光泽在虚空里缓缓地飞舞的近了,它合着自己的一线节奏不紧不慢,毫无偏差地贴上了窗前,而玻璃对于它而言就如空气一般可以穿行,它便毫无阻碍地穿过了月辉与窗棂,轻拍几下翅膀,稳稳地落在某个人的指尖之上。

窗前的男人个子极高,若是走在街头应是十分显眼的模样。一头暗金色的长发垂悬到腰际,带了些不是很明显的卷曲,他裹在一件黑色的毛裘长袍里,边角的花褶似乎是宴席所用的模样,他穿着却不是很像正装――连带着他的长相一起都有些过于野性的随意了。领口很没形矩地敞着,他的身线和面上的线条一样生硬。

他一手擎着只高脚酒杯――里面暗红色的酒液已经只剩个底了,另一手的指尖上栖着那只漆黑的翎蝶,蝶翼在他的指尖开阖几许,随之虚化,消失殆尽。男人面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似乎一直都在思考问题一般。

“怎么了肖尔?”女人柔媚的声音从月的光辉照耀不到的阴翳里传来,男人的思索才像是被打断了一般回头看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床上一个女人以极是撩人的姿态侧卧着,卷曲的黑发像是藤蔓一般从她修长白皙的颈后蔓延生长,弯弯曲曲地攀满了她柔润雪白的颈肩,融进那件黑色薄丝绸制的长睡裙里,那衣裙大概不是很合她那么傲人的身材,新雪一样素白柔软的肌肤几乎要从中溢出来。

她的指尖染着如同血或是酒液一般的暗红,她也擎着一只酒杯,正小口小口地抿着其中酸涩与香醇并存的液体,她看着男人的神态有些暧昧,漫不经心地用指尖绕着垂在胸前的一绺卷发。

肖尔看着她却极是自然,并未因此挪开目光,只将杯中最后一点酒液喝了个干净放在窗前的小桌上,另一手向她示意了一下。

“内线的消息。”

女人抬了抬眼睛,长睫柔靡纤长,那之下一双淡棕色的眼睛落了一点薄光,便像是星辰一般灼亮。

“青阳的‘武脉’动手了,找到了烟云镇文脉的暂居处,让那小姑娘签了一纸青阳令,”他似是觉得无趣一般耸了耸肩,“意料之内吧。”

女人闻言便咯咯地笑了出来,柔软的唇舌间却带了几许不屑。

“他们么,是从来都不会动脑子的呀。”

“然后,”男人微微挑了挑眉,“世家派遣的新生代们,已经出现在茗国了。”

女人止住笑,似是有了瞬间的警觉,她将酒杯搁在手边坐了起来,“是哪家的哪几个?”

“杜德丝还没有动静,”肖尔似是为了安抚她一般先说了这样一句,面上随之便绽了玩味的笑意,“但是……也真的很有意思,不仅是楠焱的嫡小姐,就连达伊洛的独子,传闻里的那位德兰之王也一起来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组合,”女人斜了他一眼,“看来是楠焱释针对我们的。”

“这样大的一盘棋,单凭罗尔列斯可玩不转,他顶多是个凑数的。”肖尔轻蔑地笑了笑,“只可惜了他手里的好筹码。”

“有魄力这样下血本的,也就是楠焱了。”女人随口接了一句,拿起杯子灌了一口,“那么接下来……如何?”

“终归是让我们费了一句话的功夫,不好好利用怎么行?”肖尔拿起酒杯,上前一步俯身,单手撑在床上,他的嘴唇靠近女人的耳际,“珀莉,我记得你是最喜欢做这样的事的。”

“那是自然。”女人的面上生出妩媚的笑意,举杯轻轻与肖尔的空杯相击。

肖尔轻笑着在珀莉的耳垂上轻轻吻了一下,“我大概也要启程往西去了――在东面留的世间已经太久了,却还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那个预言,我都要怀疑是假的了。”

“她的预言是从来不会出错的,”珀莉的长睫微微闪烁了一下,语气里却带了毫不掩饰的生硬的厌恶,“‘能选择另一条路的人,必定出自与楠焱相对的世家里――’”

“你这么相信她,”肖尔有些讶异地笑着,“我还以为你会恨她到不行呢。”

“痛恨和相信并不对立。”珀莉冷淡地说着。

“嗯……到底是‘非人’的王族啊,她的每一句话都是有借鉴意义的,无论是于我们,还是世家。”他像是在哄着自己的"qing ren"一般安抚珀莉,“不过这样才出了问题――什么叫与楠焱相对的世家?是哪一个?”

“我估计她就是看见两个代表物站在了对立面上吧,估计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我一直以为是拉比德――从王族的性质上来讲的话。”

“罹辰代表的是人性中可被撼动的地方,而德露丝却象征着固有的善恶,从这一点上是说得通的。”肖尔微微点着头,“但是拉比德这几年确实没什么出众的新生代,甚至想从里面拣个稍微好点儿的都不容易,唯一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是现在的执行长老,雅芙娜?拉比德,单从年龄上而言,能在二十四岁上跻身世家长老席就已经是‘半身’级别的成就了,如果不是因为她并没有与之相对的另一半,我几乎都要以为她是了。”

“这女的倒是没少找过我们麻烦,”珀莉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但她最近突然消停了――差不多就是半个月前。”

“――青阳若歌要参与琴会的风信透露出来的时候。”

“没错,或许拉比德已经在待战了,想必领军的就是这位。”珀莉眯了眯眼睛,“楠焱那里,楠焱释亲至可能有点儿困难,但派个长老出来还是没问题的,已知的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杜德丝那边――”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你姐姐?”肖尔沉默片刻后轻声问了一句。

珀莉没有回答。

“杜德丝的最高领袖从来都不是族长啊,”肖尔轻嗤了一句,“除此之外没有哪个世家的族长像是战力一样这么轻易地就被派出来。”

“族长就是傀儡――死了再换一个就可以。”珀莉侧过头去冷哼了一声,“她一直是这么干的。”

“这样看来我却是要再留一些日子了,”肖尔垂着眼眸笑了一声,“三个世家,你怎么也是应付不来的吧。”

“不是还有你呢?”珀莉横了他一眼之后起身,顺滑的黑色卷发顺着她傲人的身形如水一般流了下来,娇媚不可方物。她走了几步到房间门口,从衣架上扯了一件黑色的长袍下来――袖口边角里密布着白森森的火焰徽饰。

力量与偏执并存。

“我对远东魔女还是很有些兴趣的。”他望着珀莉打理自己卷发时的背影轻轻念叨了一句,看着珀莉动作上微微的一个停顿,不由失笑,“你会舍不得么?”

“你随意。”珀莉的停顿只是瞬间,伸手将发丝尽数拉出衣领,浑不在意一般。肖尔在背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玛莎呢?”

“刺探个消息都能伤成那样的蠢货,有什么资格活着?”珀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长夜将尽。 -星落成尘

楠焱祭晨起时听被派来帮助她熟悉的侍女大致上介绍了琴会的一些规则和流程,才知琴会约是三到五年举办一次――通常而言是五年,但有时因着一些事情避讳而改动。而每一次为期皆是五日,只有最末两日对外开放,前三日想要观看便需要所谓名帖了――有一些天赋上佳的琴师会在琴会终局之前被三族或是其他势力挑走,前三日的封闭也是为此免生争议。而前两日里的选试都是普通的琴师,身后并无大势力作保,沧舒舟玄不在此列,却因着今次与会得了名帖,据说一大早国主府便差人送过来了――数人已经挤在主厅中商议了。

这般商议祭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但她却是极想一观的,而最终的结果也颇合心意,清芷因着身份和眼疾不便前往,便由着沧舒瑞作陪留在府中。沧舒晴前去,楠焱轶没有露面,自是不去的,洛欧斐像是知祭所想一般选择了前往一观,同时舟玄家也送来消息,舟玄哲将往,由舟玄雁作陪。

因为没有沧舒清芷这样一层关系在,舟玄家的二人将不再前来同往,只是各行各的,若是时机恰当再到会场见便是了――而这会场也不是最后两日才用的露天场,而是国主府名下一处附属别院,据说是凌瑰时期遗下的一座大殿了,现由着茗国打理修缮。

茗国地域不大,加之辇车相送,路上行来也不过是两个刻钟罢了,为着不显眼,倒没有再用独角兽,事实证明这个决策是相当正确的,待祭被洛欧斐抱下辇车时才发现会场周边之人何其多,祭自人海的缝隙里都看不见主殿的一痕朱檐。

除却前来观礼的高门贵家之外,也有许多平民守在周边只图看个热闹,祭只是不留神,就被一众疯跑过去的半大孩子撞到了一边几乎要摔下去,却有一只手自虚空里递来,轻轻地扶住了她,以她从未听过的陌生声音极是轻柔地问了一句。

“你还好吧。”

祭惊魂未定之下转头,一瞬间几乎要以为是见到了楠焱的三长老楠焱淳澈。